口口口

风满江乡39

总之,新年第一天兴匆匆想更文,发现晋江要做身份审核,还是先发老福特吧。。。

隔太久了,凭记忆糊了一章。前文要不要都搬到老福特算了呢=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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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下起雨来了。游坦之憎恨起来。如今能让他憎恨的东西太多了。

      他低缩着身子走过马府内院的回廊,不时地斜眼查看左右前后,像怕被人看到,又像怕被人认出来。他完全不必如此。几日前,萧峰和慕容复忽然出现,将马夫人与白世镜的奸情和马大元的死因一同揭发,马府便冷落了。全冠清乘此时机,将丐帮的一应事务尽数迁往城西一处废园中。

      更何况他如今这一身装扮样貌,只怕连他最亲近的人走到眼前也辨识不出。自游氏双雄在马府与萧峰一战中殒命,游坦之却没有回聚贤庄,他滞留在洛阳,抱着一死也要报仇的念头。他将自己一身锦衣跟街上一个小乞丐换了件破烂的袍子,连袍子里的虱也一并接收了,一头齐整的发髻早被他挠的的乱蓬蓬杂草一般,又在脸上抹了泥灰,黑一块灰一块,像是在炭里蘸了一个来回。锦衣玉食的一个少年就这样真成了个小乞丐。

      他混入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中,轻而易举地进了马府,过程比他想得更简单。他不知丐帮向来与其他门派不同,纵是他们副帮主的宅邸,只要是丐帮中人,或仅是个乞丐,也可随意出入。只因普天之下,做乞丐的哪来私产,这宅子为帮中一人所有,便是众人所有。

      游坦之既然不知内情,只当一切皆是天助,便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萧峰还会来这里。他只盼着到那时候为父亲和叔父报仇,也为聚贤庄一血这桩耻辱。好像他今生余下的事业就是这一桩。等到萧峰将马夫人和白世镜推出来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天意如此,他躲在人丛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上去手刃仇人。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在院子里几个丐帮六袋弟子举着火把,全冠清阴沉着脸。在火光里,他也看见了慕容复。游坦之疑心慕容复是看见了自己,他不太确定,是自己当时的杀意太过明显吗?他时常听父亲和叔父谈起高手的境界,说到武功招数之精妙,内力之精纯,甚至兵器之奇巧固然都值得夸耀,一流的高手却有一种无形之气,自在其胸中,在其一招一式之中,更在其行事之中。

      游坦之还不能完全领悟其中之意,他模模糊糊地觉得父亲口中的该是慕容复和萧峰这样的人物,又懵懵懂懂地觉得父亲和叔父盾在人在盾亡人亡的抉择全在这道理里面了。

      北乔峰,南慕容,这一对名号何等气派。可萧峰是他的仇人,是他的死敌,他不会认可这样的人做武林中一流的高手。那慕容复呢,他曾在萧峰手中救自己一条性命,游坦之心中自然感激。可他为什么又与萧峰在一起?游坦之还记得慕容复的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匕首毫无胜算。

      这样他便憎恨起丐帮来。是丐帮召集英雄会,也是在这马府中,丐帮无能之辈,竟让萧峰杀戮群雄,又任由萧峰来去自如。他到忘了丐帮两位长老一死一伤。若不是如此,全冠清又怎能掌控丐帮。

      想起萧峰当日凶狠的手段,游坦之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想:这秋雨竟这样冷。他拿着匕首的手也曾发抖。他用两手按住匕首,恐怕也对不准萧峰的胸口。他痛恨这一双手,几欲把它们斩了。他看了这双手足足一刻,最后对自己道:“权且留着,等到我杀了萧峰狗贼,就…就…”就怎样他却说不出来。

      假如有慕容复那样高深的武功就好了。正当游坦之想到此处的时候,一阵劲风吹来,将主屋的门窗吹得碰碰哗哗一团乱响,蓦地使他心中一惊,背心抵在西侧屋角的壁上,浑身发出汗来。等他冷静一探,四下里并无一人。他暗骂自己怎就糊涂了,慕容复与萧峰一道来一道去,助纣为虐,就是他的仇人,至于自己欠慕容复的一条命,有朝一日他终会还的。

      游坦之听见帘钩在风中嗡嗡作响,便从窗户朝里望去。丐帮的叫花子们对屋子院子总不甚上心,马夫人在时尚且能拾掇一番,等人去楼空,这里便快速地衰败了。帘子在风中飘动,游坦之看不太真切。好像有个影子在翻找什么。他想起来那日马夫人曾说过萧峰想要一封信,难道他又来了?游坦之捏着手心,湿漉漉的一片。

      他躬身绕过窗子,在廊柱后躲了片刻,只听得风雨呼呼,并不见屋内有动静,便悄悄地摸到门边,刚要抬腿迈进去,却听见一个声音喝道:“谁?”

      游坦之迈开的腿此时真是放也不是,收也不是。那声音又道:“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给我出来!”

      被这声音一吓,游坦之眼见着就要露出行藏。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梁上一跃而下,立在中央,背对着门口。游坦之趁此时机缩回手脚,伏倒在地上,正掩在门槛之下。

      他听见原先那声音道:“何处宵小,敢闯我丐帮?”此人是丐帮中人?他往后爬了几步,扒着墙微微抬头,见一皓首老者,原来不是萧峰,是那燕老叫花子。他略有些失望,再看立在中间的黑衣人,觉得此人身型甚是眼熟,细细一想,不正是救走萧峰的黑衣大汉?

      只听黑衣大汉大笑一声道:“你算什么丐帮中人?”燕老叫花子先是沉默不语,旋即又嘿嘿笑道:“原来是你。”

      黑衣大汉道:“你我在少林寺中也算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游坦之一听,心道:这二人莫非是少林寺的和尚?

      燕老叫花子道:“阁下与我同在藏经阁米勒佛像下翻阅经书,算得上是半个同窗。“黑衣大汉却道:”都是偷学武艺,到你嘴里竟成了求佛问道的好事。你说说,你到这里又要偷什么?“

      游坦之暗道:原来不是少林寺的和尚,是两个贼人。可什么样的贼能到少林寺偷学武功?他不由生出好奇之心。又听那燕老叫花子道:“阁下不在少林寺,到此处又有贵干?”黑衣大汉道:“你在找什么,我就在找什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燕老叫花子也道:“好啊,阁下的真面目,我也很想瞧瞧。”

      游坦之见二人一人出掌一人出拳,一霎时打做一块。他此时已爬起来坐在墙边,背倚着门边的墙壁心碰碰直跳。他听见屋内碰碰磅磅地声响,一时不知该走该留,不一会又传来喀拉一声裂响,不知是桌是椅遭了殃。他咬咬牙,待要偷偷溜走,忽然从院门口传来杂遝的脚步声。

      里面打斗的人似乎也听见了,一时之间声响尽绝。游坦之此时真的进退不得,要是被丐帮的人抓住,他要如何与人讲明白?他缩在墙边一时无计可施,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听来人数不少。游坦之从门边偷偷向屋里看去,并无一人,好像方才打斗的二人是他的错觉。他躬身进了屋子,左右查看了一番,确确实实是空无一人,便钻进床底,而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游坦之听见有人道:“真奇怪,明明有声音,我刚刚听见了。”另一个人道:“管他听没听见,进去瞧瞧。”他从床底的缝隙里便看见五六双脚踏进来。这群人左走走又瞧瞧,不多时,有人奇道:“这椅子怎就坏了,像被人打坏的。”那椅子就在床边上,他见着一双脚往前两步就到了床前,道:“连垫褥被子都叫人拿的一干二净了。”又一个人道:”这里面的好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游坦之便看见一片片白色的东西飘落下来,其中一片就落在床前,一半在床底的阴影中,原来是纸笺,上面不知写了什么。站在床前的那人想捡起来瞧瞧,游坦见他腿弯下来,背心手心里全是汗。他想,只待这人低下头,自己就完了。

      那人却伸手将那纸笺捡起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旁边一人回道:“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走吧。叫人看见我们在这可不好。”那人道:“这地方早就没人来了,怕什么。”不过说是如此说,这几人零零碎碎地捡了些东西,很快就走了。游坦之又躺了一会,等到浑身冷透了,才从床底滚出来。

      他见满地狼藉,全是纸片,便想起聚贤庄来,不知如今庄里如何了,心中有些悲戚,忽又想到这一地的纸片中说不定有萧峰要找的那书信。

      他捡了一张,只见上面写着:别后只知相愧,泪珠难远寄。罗幕绣帏鸳被,旧欢如梦里。再捡了一张,是: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尽是些娇艳的词句。他怏怏地将这些纸笺丢在一旁,忽然见纸片下有一个赭褐色的包裹,惊喜之下,立刻夺在手里,原来是一张牛皮包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他翻开牛皮,见册子上写着“易筋经”三字,却不是什么书信。游坦之失望至极。

      他随意地翻了两页,上面画着个袒胸露腹的汉子,像是使什么招数武功。他便想起先前在这打斗的黑衣汉子和燕老叫花子来,难道是他们落下的,那便是少林寺的武功秘籍了。游坦之想到此处不由暗喜起来。他道天不负我,便匆匆将这经书包好,放到胸前贴身藏着。

      游坦之溜出马府,却不知去往何处。秋雨淅淅沥沥,向晚才停。他游游荡荡,到了城外一个破庙。庙里已有几个乞丐做了窝,各占了一块躺着。游坦之进去找了角落,原先是砖的地方早就缺角少块,凹凸不平。他没有席子,没有杂草,没有破絮,席地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经书,从头至尾翻了几遍,却不得要领。他暗叹:以往只道来聚贤庄的都是英雄好汉,却不知江湖中多的是稀奇古怪的人物,武功更是比他见过的都高,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不知不觉,庙外起了风,秋风一起,天气又要冷一回。这庙的屋檐上还剩一只铜铃,风一吹,铃声铛铛铛地响。游坦之收起经书听着风铃,渐渐觉得困乏。他这一日一惊一乍一喜一悲,到此时放松下来,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初时他见经书上那袒胸露腹的汉子打出一组拳法,渐渐地,打拳的成了那黑衣汉子。黑衣汉子变拳法做鞭法,那一鞭朝他挥过来,他吓得拿手捂住头。等他再抬头看时,是他父亲口吐出朱红的血,对他道:你要帮我们报仇!一定要报仇!他便看着父亲沉入虚空之中。他发起抖来,好像自己被封存在千年寒冰之中,他在彻骨的寒冷中醒来。

      游坦之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睁开眼睛,惊恐地看见自己全身长了冰霜。他想喊人来,却发不出声音。他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你别怕,我这宝贝可喜欢你了。”游坦之顺着她所指瞧去,瞧见自己手上覆着一条白虫。这虫纯白如玉,微带青色,像一条蚯蚓,身子却是如水晶一般。这时那少女又道:“怎么样?它是不是很漂亮?它叫寒玉虫,又叫千年冰蝉。是天下毒物之王。人要是被它咬上一口,立时就会冻僵。”她瞧了瞧游坦之,娇笑一声道:“喏,就像你现在这样。”

      游坦之如今除了眼珠子能动,全身上下都被冻僵了,他觉得自己快死了,死了的人就是这样的冷吗?那还是活着好。他拿眼珠子瞧着那紫衫少女,想求他把这寒玉虫或千年冰蝉收走。那少女却道:“这可是练功的好宝贝。它难得这样喜欢你这个又丑又臭的小乞丐,你不该高兴吗?”游坦之知道少女无论如何是不会饶他,便闭上了眼,心中却越来越恐惧。他想自己难道就这样冰冷地死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越来越冷,他连自己的手和脚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就只剩下一点点求生的思绪,缥缈模糊。他朦朦胧胧听见少女叹息了一声,甜甜地像夏季的果香。

      ”你怎么还不死呢?“少女这样说道:”我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不然我哥哥要寻到这里,我可得听他的废话了。“片刻少女又道:”我也不能把你这样放在这里,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游坦之猛地睁开眼睛,呜呜地挣扎起来,他哪都不想去,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紫衫少女将他打叠扛在肩上,轻而易举地出了庙门。游坦之只觉得耳边呼啦啦的风吹过,也看不清景物,眼前就是少女腰侧,有一个香炉一般大的铜铸盒子,一下下嗑在他鼻梁上。过不多久,少女停了脚步,游坦之正待看是什么地方,却被抛了出去,落在水中。

      甫一入水,游坦之竟觉得全身暖和起来。他被冻得久了,冷到极致,连冰冷的湖水对他来说都如春水一般温暖。可他无暇体会这温暖,他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气,湖水灌入他口鼻中,登时叫他难以呼吸。他屏住气,只见一片漆黑,他本以为自己要被冻死,如今却又要被溺死吗?他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涨,口鼻内酸麻难忍,他隐隐约约听见湖水响动,有人劈开湖面,一股力道将他拖出了这黑暗和窒息,将他湿漉漉地扔在河岸的沙地上。

      游坦之有一瞬间人事不省,等他清醒过来,仍是动不了,却能感到浑身酸痛。有人在拍他的面颊。他听见那少女不耐烦地道:“不用你来管,你也不过是我的便宜哥哥……”想来是那少女的哥哥找来了,见他醒来,便走到他身侧道:“在下段誉,舍妹行事…行事鲁莽,还请小哥见谅。”

      原来,阿紫从小镜湖尾随萧峰慕容复到洛阳来,见了丐帮一场好戏,暗中将马夫人一张花儿一样的脸划花了,那马夫人竟被自己镜中的影子吓死。阮星竹段正淳寻不见她,便叫段誉来找。这便在洛阳城外寻到了她的踪迹。若是他晚来一步,游坦之怕是真就要沉入这湖中,做了水鬼了。只是眼下游坦之不能开口,有苦难言。

      段誉又对跟随而来的朱丹臣道:“朱大哥,我们找一间客栈,让这位小哥歇歇脚。”朱丹臣道:“公子,他中了剧毒,怕是活不久了。”段誉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阿紫妹妹将他毒伤,总不能放他在此。”他拍了拍一身青衫,也不嫌弃游坦之又脏又湿,道:“不如我来背他一程,到客栈安置下来,再找大夫来给他解毒。”

      阿紫讥笑道:“我这个宝贝千年冰蝉可是百毒之王,乡野庸医哪个能解。”段誉道:“阿紫妹妹,你这样心狠手辣,实在有违天理。儒家说要有仁心,佛家说要慈悲为怀。你一出手就要将人毒死,岂是君子所为?”

      阿紫格格笑道:“我本就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我愿意毒谁就毒谁,自小就这样。你要我不毒死他,我偏就要毒死他。这真是好玩极了。”段誉也气道:“你要毒死他,那我可偏就要救他了。”

      这一对兄妹互不相让,游坦之浑身湿透在秋风里瑟瑟发抖起来,心中怨气已极。段誉不顾朱丹臣劝说,背起游坦之,走了许久,到一个小市集上,幸好有一家小客店,便要了两间房,将游坦之安顿好,又让朱丹臣去找大夫来。可千年冰蝉的毒确如阿紫所说,岂是寻常大夫能解的。于是,这些大夫从被窝里被挖出来,对着一个将死的小乞丐都觉得晦气,一个个摸了摸游坦之的脉便挤着眉摇着头提着诊箱就要走,连连说准备后事。

      段誉一筹莫展,阿紫则事不关己。如此折腾一夜,到了清晨时分,游坦之竟还没死成,胳膊腿反倒又能动了。段誉朱丹臣此时还在外寻医。他身上早没了冰霜,衣服也干透了,体内一股热气甚是舒爽。他原本粗粗练过内力,便试着用父亲教过的方法去探丹田,一股精纯之气被引出来环绕他周身穴脉。

       游坦之正在惊奇之时,紫色的身影欺到他身前,他急忙闭眼。阿紫却凑到他脸上,细细地看他。她离得这么近,游坦之只觉得幽香扑来,心神一荡。他听见阿紫奇道:“怎么还不死?”接着一双手便按住他的眼皮,要看他眼珠。游坦之怕极了,半分也不敢动。

      阿紫收回手道:“你要死了,还真是可惜。”游坦之心道她也有心软的时候。阿紫却道:“以后可难得有你这样的来喂千年冰蝉。”

      他听见阿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姐姐被萧峰杀死了,爹爹妈妈不要我,师傅他老人家如今一定见了我就要打死我,只有这冰蝉跟着我,与我在一块。往后我可不能这么快就把人弄死了。”

      她把杀人说的这样轻巧,游坦之此时身上热腾腾的,便忘了那冰冻刺骨的痛苦,甚至生出一股怜惜之意来。只因她说到姐姐被萧峰杀死,又听她自怨自艾孤孤单单一人,他便以为这世上有人与他一样,真是同病相怜。他睁开眼睛,见阿紫一张小脸,眉眼俏丽,更忘了她本是心肠歹毒。他心中只想劝慰她不要难过伤心:阿紫姑娘,你就是让千年冰蝉再咬我一口,我也是愿意的。他仍以为自己不能言语,没想到将话说出口来。

      阿紫吓了一跳,见他睁着眼,用手撑着坐起,一时也有些惊异,道:“你怎么好了?”可她随即又问:“你说得可是真的?那你以后可只能跟着我身后,不可反悔。”游坦之点了点头。阿紫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游坦之顿了顿,道:“我…我叫庄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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